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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铭鉴:编辑的职业敏感
发布时间:2019-08-26

       编辑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和能力有很多项,但在这些素养和能力中,我认为职业敏感无疑是最重要的素养。如果一个编辑没有职业敏感,就如同一个人处在危险之中而不自知!郝铭鉴老师的这篇《编辑的职业敏感》虽写于多年前,但直至今天,仍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价值,值得广大青年编辑学习。

——张胜强  华樾教育研究院 质检主任

 

编辑的职业敏感

 

       所谓职业敏感,是指在长期的职业实践中产生的某种特殊的感知和判断能力。心理投射的实验证明:具有不同生活经验、从事不同职业的人,他们在社会知觉方面,是有明显差异的。    

       新闻学者曼切尔说过:记者“可以嗅到一英里以外的某些东西”。这种嗅觉是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敏感。苏联作家高尔基说过:“职业使我必须去注意一些细微末节,这种‘必须’已经成为习惯。”据说,列夫·托尔斯泰描写过八十五种眼神和九十七种笑态,达·芬奇发现“随着喊叫的原因不同,眉毛和口形就有着不同的变化”。

       正是作家艺术家的职业敏感,使他们能对表情上的这些“细微末节”,表现出精细的观察能力。福尔摩斯仅凭别人拣来的一顶黑毡帽,便能断定它的主人叫亨利·贝克,此人过去很富有,现在已走下坡路,妻子也不爱他,而且知道这位素无一面的“贝克先生”中等身材,花白头发,刚理过发,还搽过柠檬霜,甚至说得出他家没装煤气灯。这一切后来被一一证实。可见,福尔摩斯具有很强的侦探的职业敏感。

       一般的职业敏感,往往是单向的、平面的,有比较明确的感知阈,有相对固定的刺激源;编辑的职业敏感与之不同,它是多维的、立体的。编辑虽然主要是和书稿打交道,却要广泛接受来自书稿以外的信息,“眼观四面,耳听八方”。

       无论是读书看报,访亲会友,或者是参观游览,乘车走路,作为一个编辑,要随时窥察社会的读书趋势,捕捉选题和组稿线索,发现富有潜力的作者……即使是和书稿打交道,编辑也不同于排字工人只注意字形字体,不同于校对人员只注意错字漏字,而必须从主题到情节,从观点到材料,从结构到段落,从文字到标点,作一种“全息”审视。总之,编辑要把自己的职业触角伸向各个方面。

       职业敏感有强弱之分。高明的品酒师只要呷一口,便能评出酒的等级,老练的巡道工只要在钢轨上敲一下,便能断定是哪一颗螺丝松动,优秀的指挥只要侧耳一听,便能辨出在上百人的乐队中是哪一把小提琴走调……职业敏感的程度越高,越能提高工作效率,保证工作质量。编辑工作同样如此。

       有一则文人故事,说的是郑板桥和他的老师一起出游,忽见桥下有具少女的尸体。老师即兴吟诗:“二八女多娇,风吹落小桥。三魂随浪转,七魄泛波涛。”郑板桥问老师:“您怎么知道她十六岁?又怎么知道她是风吹落水的?”老师语塞,于是,他把这首诗改成:“谁家女多娇,何故落小桥?青丝随浪转,粉面泛波涛”。

       这则故事报刊上一用再用,文人轶事之类的集子里也一收再收,可见流传之广。新民晚报社的林放同志却认为,这是两首托名的诗,只能出自旧式轻薄儿之手。他们在“艳尸”上寻找灵感,把肉麻当作“有趣”,表现了一种十分恶浊的艺术趣味。这位具有丰富的编辑工作经验的前辈,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它的不健康情调。同样一则故事,不同的编辑作出了不同的判断,这里便有职业敏感的强弱之别。

 

怎样才能培养职业敏感并使之具有立体的效能呢?  

 

一.要加强责任心。

       高度负责的精神,可以集中注意力,使自己情绪饱满,全神贯注。巴甫洛夫曾提出过“警戒点”的理论。所谓“警戒点”,是说人的大脑皮层中有一部分,和外部世界保持着特殊的、密切的联系。这一部分一旦受到刺激,便会呈现出高度兴奋的状态。

       据心理学家提供的材料,一位军医因疲劳之极,睡得很熟,怎么也叫不醒。然而,当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大夫,重伤员到了,需要你急救。”他倏地坐了起来。一位母亲因意外事故受伤,神志已经昏迷,在抢救过程中,有人放了她孩子哭声的录音,她竟奇迹般地苏醒了。

       这就是“警戒点”在起作用。对病人的责任心,对孩子的责任心,在他和她的大脑中形成了“警戒点”。同样,编辑的脑子中如果也能建立这样的“警戒点”,那么,他在工作中的反应便会灵敏而又准确。这就犹如建立了一批边防哨所一样。相反,缺乏责任心,精神懈怠,心不在焉,“一心以为鸿鹄将至”,大脑则会不自觉地受到抑制,甚至听而不闻,视而不见。

       1950年,还没有成为作家的陈登科,写了篇小说《活人塘》,投寄给某说唱刊物。由于他二十三岁才学文化,稿子中错别字很多,字又写得如同天书,还夹杂着方言土语,编辑决定退稿。作家赵树理正巧经过编辑部,他选了一大堆退稿回去处理,从中发现了《活人塘》,并看到了陈登科的创作潜力,于是不但发表了他的作品,还推荐他参加了第一期文学讲习所。

       赵树理之所以“独具慧眼”,知人识人,是和责任心分不开的。如果没有对作者的高度的责任心,恐怕便不会去审读退稿,即使偶然读到,也不会有耐心去挖掘这种形同天书的稿件的价值的。

二.要提高政治理论修养。

       编辑在出书专业方面可以有不同的分工,但不管从事什么专业,首先必须懂得党的方针政策,懂得不同时期的特点,掌握比较系统的理论知识。这样,无论是订选题还是找作者,是审稿还是编稿,都会有基本的立足点。

       举个例子来说,中国女排第一次夺得世界冠军之前,《当代》编辑部便组织了报告文学《中国姑娘》。这篇作品的及时发表,不但树立了女排的英雄群像,而且还使拼搏精神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发扬光大,产生了积极的深远的影响。编辑部的这种预见性,便来自政治上的敏锐性。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全国人民在党的领导下踏上了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征途。

       中国女排当时虽然还没有夺得世界冠军,但她们的拼搏精神,却是中华民族不屈不挠意志的体现,是振兴中华,建设四化的可贵的精神财富。提倡和发扬这种精神,其意义无疑已超出了体育的范围。编辑部的同志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,所以在组稿中才会那样主动,而又那样自信。

       当然,有时也会看到相反的情况,由于缺乏必要的政治理论素养,如果盲目应付,贻误时机,甚至对稿件判断出现明显失误。比如,某报为了向青年宣传历史知识,刊登了一组谈皇位继承的文章,其中有一篇叫《立子杀母制与女后之祸》。

       该文第一段便说:“女后之祸,历代多有。最初为帝王们所警戒的,是夏桀的妺喜、商纣的妲己、周幽的褒姒一类女后,在丈夫坐位期间,就设法窃权,肆意妄为,导致国破家亡。”作者俨然是在总结历史教训,其实不过是承袭了历代封建统治者的历史唯心主义的观点,把亡国的责任,一概推到女人身上。

       鲁迅对此曾有过深刻的剖析,多次说过他不相信“妲己亡殷”之类的古老话。今天我们的报纸,而且还是面向青年的报纸,竟还将这些“古老话”当作历史知识灌输给读者,未免令人遗憾。

三.要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贮存。

       特别是一些使用频率较高的基本知识,如重要的人名、地点,重大的历史事件、历史年代,最基础的社会科学、自然科学常识等等,更要牢固掌握。在这方面有“三碗酒垫底”,在审稿编稿时便能眼疾手快,兔起鹘落,而不至于出太大的洋相。

       有位老编辑在审读一部小说稿时,读到“墙上挂着王羲之的对联”,他顿时停住了。这位老编辑的知识是比较广博的,他不仅了解王羲之其人,而且还熟悉中国的楹联史。据《蜀梼杌》载,我国最早的自撰楹联,始于后蜀主孟昶的“新年纳余庆,嘉节号长春”。孟昶是五代时人,王羲之是东晋时人,比孟昶要早约六百年,怎么可能已写有对联挂在墙上呢?显然是作者想当然的产物。这位老编辑正是凭借自己的知识优势,对原稿中的疏漏作了弥补。

       在书报杂志中,这类错误是屡见不鲜的。某书在分析解放区文艺创作时,作家康濯成了“康耀”,某刊举办知识竞赛,“扬州八怪”之一的“李鱓”全部错为“李鲜",这些如果不是疏忽的话,只能说明编辑并不了解这些人物。

       某报一篇文章中说:“早在一千多年前,我国就有了李白、杜甫、李清照、辛弃疾这样的大诗人。”李清照、辛弃疾都是南宋时人,南宋建于1127年,至今还不到1000年,“一千多年前”从何说起?

       某儿童刊物刊有一篇介绍云南大理蝴蝶泉的短文,文中写道:“小蝴蝶跟随妈妈大蝴蝶在泉上飞来飞去”。然而,生物学的常识告诉我们,在蝴蝶的生命史上,开始是卵,后来是幼虫,再变为蛹,最后成为蝴蝶,哪有“蝴蝶妈妈”“蝴蝶女儿”之分?……可见,没有相应的知识积累,面对这些常识错误,是很容易陷入麻木和迟钝的。

四.要努力建立文字优势。

       错别字太多,是当前书刊质量的一个突出问题。薄薄的一本书,有时勘误表竟长达数页,令人咋舌。对此,报刊上已一再披露,大学者如王力先生,竟以蝇头小楷逐字改正自己著作中的误植。然而,这些似乎并没有触动或感动出版部门,书刊中的错别字依然是“重重叠叠上瑶台,几度呼童扫不开”。为此,语言学家吕叔湘大声疾呼:编辑要养成“错字敏感症”。

       我觉得在这方面除了在思想上强调外,还应有一些切实的措施。比如,各出版社不妨根据本社书的出错情况,整理出一份《本社常见错字表》,发给全社编辑。这就犹如公安部门在街头立一块“事故多发地段”的牌子,让大家一看到就能引起警觉,从而特别小心一点。 

       当然,我们说的文字优势,识别错别字是最基本的,还要能准确判断和熟练修改不合语法、不合逻辑、不合修辞的句子,以及合理调整篇章结构等等。在这方面,单凭语感、凭经验是不够的,要知其然,还要知其所以然。感觉了的东西不一定理解它,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才能更深刻地感觉它。掌握不掌握语法、修辞、逻辑知识,对语言文字的敏感程度,是大不一样的。

作者丨郝铭鉴  《咬文嚼字》原主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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