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（以下简称《现汉》）是我国发行量很大的一部词典，在指导人们准确使用汉语语言文字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《现汉》是一部精品辞书，但作为一部词典不可能尽善尽美，需要在不断的修订中逐步完善。（谭景春. 词典在不断修订中逐步完善——谈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第7版条目修订. 辞书研究，2017（2）：1—9.）
由于《现汉》是一部语言文字类工具书，对于涉数学条目中出现的一些符号、公式等，难免会出现编排上的不规范之处。下面以最新的《现汉》第7版举例说明。
国家标准《物理科学和技术中使用的数学符号》（GB/T 3102.11-1993）指出，变量、变动附标及函数用斜体字母表示，在特定场合中视为常数的参数也用斜体字母表示。笔者翻检发现，以上述及的4种情形《现汉》都有误排。
《现汉》第660页【阶乘】条目中的两处n被排成了正体，实际皆应为斜体。从笔者所见的各类书籍（不限于《现汉》）来看，变量应该用斜体字母表示这一规范执行得较好，已深入各编辑人员的脑海，但偶有误排，此即一例。（依据：GB/T 3102.11-1993引言）
《现汉》第1086页【炔烃】条目中有“通式为CnH2n-2”字样，这里2处下标中的n应为斜体。《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》指出，
分子式中所有元素符号均应采用正体字母，表示分子中原子个数的数字排在该原子符号的右下标，当用n代表可变个数时，应排斜体置于右下标处。
而在《现汉》第1311页【通式】条目及第1348页【烷烃】条目中，类似的排版都是正确的。由此可知【炔烃】条目中通式下标中的正体n是误排。（依据：GB/T 3102.11-1993引言，《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》第170页）
对于函数符号，不能认为一律用斜体。GB/T 3102.11-1993同时指出，有定义的已知函数（例如sin，exp，ln，Γ等）用正体字母表示。当然对于一般的函数来说，其符号要用斜体。《现汉》第512页【函数】条目中有“这种关系一般用y=f（x）来表示”字样，这里的自变量x及因变量y正确使用了斜体，而表示函数关系的f使用了正体，属于明显的误排。（依据：GB/T 3102.11-1993引言）
GB/T 3102.11-1993指出，类似于函数符号，其值不变的数学常数（例如π，e等）用正体字母，但视为常数的可变参数应用斜体字母表示。在《现汉》第1122—第1123页【三角函数】条目中，文字表述中第二处的α及坐标图中的α均正确使用了斜体，而其余7处则错误地使用了正体（见图1）。顺便指出一下，按照GB/T 3102.11-1993，如果函数的符号由两个或更多的字母组成且自变量不含+，-，×，·或/等运算时，括于自变量的圆括号可以省略，这时在函数与自变量符号之间应留一空隙。据此，条目中的sinα应排成sin α（即α不仅要排成斜体，而且与sin之间要留空），其余三角函数类似操作。（依据：GB/T 3102.11-1993引言）
相较于斜体误排成正体，相反的情形，即正体误排成斜体在《现汉》中出现得不多，主要是第973页【排列】条目中的排列数
及第1750页【组合】条目中的组合数
。按照GB/T 3102.11-1993，组合数C应改为正体。相应地，P也应改为正体。顺便指出，在《现汉》中，排列举的例子是从n个不同的元素中取出m个，而组合举的例子恰好相反。单独来看，这并无不妥。但人们对这两个条目经常会对比来查看，所以建议将【组合】条目中的例子也改为从n个不同的元素中取出m个，即
。（依据：GB/T 3102.11-1993第2.5节 运算符号）
数学、物理学文献中经常涉及一些三角形状的符号，由于形状相似，使用中常见相混或用错的情况。（钟传欣，史成娣. 数学、物理学中三角符号的规范用法. 中国科技期刊研究，2006，17（6）：1206—1207.）《现汉》也不例外。在第1076页【曲率】条目所配的图中，弧的增量表示为△S（见图2）。这里，S前面的有限增量符号被误排成了三角形符号，正确的应该是Δ，即希腊字母表中的第4个大写字母。（依据：GB/T 3102.11-1993第2.5节 函数符号）
对于这幅图，有必要再延伸说明两点。一是这个大写的S最好改成小写的s，这是因为在数学中，曲线长度（弧长）一般用小写字母s表示，而大写字母S一般表示曲面面积，故原图中△S应改为Δs。二是图中的α最好改为Δα，这是因为数学中曲率的定义是指曲线上点的切线倾角的增量Δα与弧增量Δs比值的绝对值，当Δs趋于零时的极限。广为流行的同济大学数学系编的《高等数学》（第七版）上册图3-30准确地示意了曲率的定义（见图3）。
《图书编辑工作基本规程》指出，加工整理是编辑工作不可缺少的环节，包括统一体例、用字用语、书写格式等。数学中相关的字母、符号较多，稍不注意就可能产生体例格式上的不统一，《现汉》中也有几类这方面的问题。
《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》指出，科技编辑界有一种习惯用法，即并列的阿拉伯数字之间和并列的外文字符之间的停顿，用逗号而不用顿号。《现汉》在对科学技术类条目注释时，时而采用这一做法，时而又采用中文的顿号，显得并不统一。例如，第408页【负数】条目、第608页【极限】条目中采用的是逗号，而第1页【阿拉伯数字】条目、第1383页【无理数】条目中采用的是顿号。由于此类不统一之处较多，本文不一一列举。建议统一采用逗号。（依据：《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》第242页）
《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》还指出，科技书刊中已约定俗成：在省略外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时，省略号只用1个三连点，即“···”。《现汉》中遇到此类情形，大多用中文的六连点省略号，唯独在【组合】条目中用了三连点的省略号。建议在省略外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时，均采用三连点。（依据：《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》第256页，《图书编辑校对实用手册》（第四版）第89页）
《现汉》对于多位的阿拉伯数字，采取的是千分空的表示法，如第1037页【千分数】条目中的“
”，这是符合《有关量、单位和符号的一般原则》（GB/T 3101-1993）以及《出版物上数字用法》（GB/T 15835-2011）要求的。唯有一处，即第1443页【小数】条目中的“”，分母并未用千分空，这应该是百密一疏。（虽然《出版物上数字用法》指出“四位以内的整数可以不加千分空”，但同一本书内应该统一）。（依据：GB/T 3101-1993第3.3.1节 数的印刷，GB/T 15835-2011第5.1.1节 多位数）
当然，并不是任何情形都要用千分空。《图书编辑校对实用手册》指出，年份、页数、部队番号、电器和仪器仪表型号、标准号等不能用千分空。《现汉》第55页【北极星】条目中有“到公元14 000年将是织女星”字样，此处反而应去掉千分空。（依据：《图书编辑校对实用手册》（第四版）第111页）
标示数值范围的连接号有2种：一种是一字线“—”，另一种是浪纹线“~”。《现汉》大多用一字线，如第389页【风级】条目下方的“风级表”所示，唯独第745—第746页【空气质量】条目中采用的是浪纹线。这里应采用一字线，这不仅是为了统一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《现汉》在释义时，例中遇本条目，也是用“~”来代替。统一用一字线标示数值范围，就可以避免浪纹线的“一线多用”。（依据：GB/T 15835-2011第5.1.3节 数值范围，《图书编辑校对实用手册》（第四版）第109页）
顺便说一下，陈浩元老师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，对“—”和“~”的用法进行了正本清源，指出“在出版物特别是科技书刊中，凡标示数值（量值）范围的起止，应采用'~'；标示时间（非物理量）、地域、方位（如北东—南西走向）等相关项目的起止，应采用'—'”，并建议尽快修订存在此类错误或其表述可能造成歧义的相关标准。（陈浩元. 切莫混淆“—”和“~”的适用场合.北京师范大学学报（自然科学版），2021,57（5）：732.）
“—”和“~”的用法，确实值得我们做进一步的思考与探讨。
GB/T 15835-2011指出，在同一场合出现的数字，应遵循“同类别同形式”原则来选择数字的书写形式。《图书编辑校对实用手册》也指出，数字的使用在行文中要注意局部体例的统一的原则，在使用阿拉伯数字和汉字数字都可以时，选择哪一种，要照顾到上下文的体例，尽量让同一句话、同一段落的数字体例一致。《现汉》第1695页【中华人民共和国】条目中有“划分为23个省、5个自治区、4个直辖市和两个特别行政区”字样，按照局部统一的原则，“两”字应当改成阿拉伯数字“2”。（依据：GB/T 15835-2011第4.3节 选用阿拉伯数字与汉字数字均可，《图书编辑校对实用手册》（第四版）第110页）
《现汉》第383页【分数】2条目倒数第二行中第二个“2”字体明显与此条目中的其他阿拉伯数字不同。从局部统一的原则来看，似应将这个数字“2”的字体统一成与此条目中的其他阿拉伯数字字体一致；但从整部词典的阿拉伯数字字体来看，应将此条目中的其他阿拉伯数字字体统一成与这个数字“2”字体一致。
在数学中，相关的字母、符号较多，又涉及大小写、正斜体、黑白体、上下标等，即使专业的编辑人员，也时有弄错或不规范之处。《现汉》的编纂者多为语言文字专家，在涉数学条目的编排时，难免有瑕疵。建议在《现汉》后续版本的修订过程中，适当加强相关条目的审读，以使它更好地发挥指导我国的语言文字运用的作用。
最后说几句题外话。我们往往很容易挑出许多出版物中的差错或不规范之处，很多人便认为自己的水平就比作者高，其实这是非常不可取的想法。如果换个身份，让挑错人来当作者写一本书的话，说不定出的差错会更多——至少笔者觉得自己会这样。在生活中，看到别人身上的缺点很容易，然而对自身的不足往往视而不见，也是同样的道理。所以说，换位思考，以及时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真的很重要。
作者 | 陆俊杰 复旦大学出版社
